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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衡出版有散文集篇一
原文:
夏感
梁衡
充满整个夏天的是一个紧张、热烈、急促的旋律。
好像炉子上的一锅水在逐渐泛泡、冒气而终于沸腾一样,山坡上的芊芊细草长成了一片密密的厚发,林带上的淡淡绿烟也凝成了一堵黛色长墙。轻飞曼舞的蜂蝶不见了,却换来烦人的蝉儿,潜在树叶间一声声的长鸣。火红的太阳烘烤着一片金黄的大地,麦浪翻滚着,扑打着远处的山,天上的云,扑打着公路上的汽车,像海浪涌着一艘艘的舰船。金色主宰了世界上的一切,热风浮动着,飘过田野,吹送着已熟透了的麦香。那春天的灵秀之气经过半年的积蓄,这时已酿成一种磅礴之势,在田野上滚动,在天地间升腾。夏天到了。
夏天的色彩是金黄的。按绘画的观点,这大约有其中的道理。春之色为冷的绿,如碧波,如嫩竹,贮满希望之情;秋之色为热的赤,如夕阳,如红叶,标志着事物的终极。夏正当春华秋实之间,自然应了这中性的黄色——收获之已有而希望还未尽,正是一个承前启后,生命交替的旺季。你看,麦子刚刚割过,田间那挑着七八片绿叶的棉苗,那朝天举着喇叭筒的高粱、玉米,那在地上匍匐前进的瓜秧,无不迸发出旺盛的活力。这时她们已不是在春风微雨中细滋慢长,而是在暑气的蒸腾下,蓬蓬勃发,向秋的终点作着最后的冲刺。
夏天的旋律是紧张的,人们的每一根神经都被绷紧。你看田间那些挥镰的农民,弯着腰,流着汗,只是想着快割,快割;麦子上场了,又想着快打,快打。他们早起晚睡亦够苦了,半夜醒来还要听听窗纸,可是起了风;看看窗外,天空可是遮上了云。麦子打完了,该松一口气了,又得赶快去给秋苗追肥、浇水。“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他们的肩上挑着夏秋两季。
遗憾的是,历代文人不知写了多少春花秋月,却极少有夏的影子。大概春日融融,秋波澹澹,而夏呢,总是浸在苦涩的汗水里。有闲情逸致的人,自然不喜欢这种紧张的旋律。我却要大声地赞美这个春与秋之间的黄金的夏季。
1984年6月 赏析:
首先从选材角度,梁衡先生就体现出了与众不同之处,正如他在结尾处所说,“历代文人不知写了多少春花秋月,却极少有夏的影子”。的确,说起夏,大家第一反应基本都是毒辣的阳光、居高的温度、暖湿的风和炎热的空气,总之很少有人会觉得夏季很美,会去欣赏夏的风景,而梁先生却注意到了,他从自己独到的角度,给我们呈现了夏天的魅力。
在梁衡先生作为中央报纸的记者时,曾多年驻节在黄河流域,对黄河这条母亲河以及流经的土地有着独特的情感。《夏感》所描写的夏天,正是北方那黄河流域的夏季。黄河流域代表了中华数千年的灿烂文明,在他的笔下,黄土地的夏天,令他熟悉,也令他感到美,《夏感》中的夏天,也因此有了更深层次的象征意义和作者的感情寄托。
开篇形容夏天是“紧张、热烈、急促的旋律”,贴切表现了夏天通常给我们的感受。而后的一段描写十分精彩,“一锅水”慢慢冒泡升腾之景,细草茂密如厚发,青烟凝如黛色长墙,优美的景色其实正是我们身边的夏天,新奇的比喻却更富有渲染力。蝉儿长鸣、太阳烘烤大地、麦浪、远山、云、车,一连串的意象透露出的色泽与气势,正是在告诉人们,夏天来了。
这一段描写是为了铺垫接下来夏天的色彩的,但是单单欣赏这段文字,已经细致的烘托了一个夏天前奏的氛围,已经是一副迷人的景致了,而接着对夏天特有的黄色的描写,更为生动。
“春之色为冷的绿,如碧波,如嫩竹,贮满希望之情;秋之色为热的赤,如夕阳,如红叶,标志着事物的终极。夏正当春华秋实之间,自然应了这中性的黄色——收获之已有而希望还未尽,正是一个承前启后,生命交替的旺季。”这是一段有关夏天为什么是黄色的以及黄色的象征意义的议论,通过写春色之绿和秋色之赤,与夏天一样,都象征了一个季节的特色,而夏天在春秋之际,更具有“承前启后,生命交替”的意义,其象征作用十分重要。而“收获之已有而希望还未尽”,正是作者想表达的对夏天的赞美和热爱。
写完夏天之景,开始描写夏天的人。与写景时的词汇丰富相比,描写人物时显得尤其简单,挥、弯、流、割、打、听、看、追肥、浇水„„一系列的简单动词,却很好地描绘了农民在夏季的忙碌与辛勤。
最后,作者才发表了自己的感慨,“而夏呢,总是浸在苦涩的汗水里”,这一句又是在描写夏天的农民,也表现了黄河流域的人是他所喜爱所赞赏的,爱一个地方,也连带着爱上了那里的人。梁衡先生也正是通过这样一篇散文,抒发了自己对黄河流域的人和事的热爱之情。
梁衡出版有散文集篇二
读梁衡散文:细小角度切入红色大历史
发表时间:2011-07-27来源:中华读书报字体
对梁衡的了解,最初是从小学课本里那篇著名的文章《晋祠》得来的。那时,对作家本人知之不多,只能跟着老师摇头晃脑地读他的文章。文章写得很美,我还摘抄了不少好词佳句呢。一晃10多年过去,无缘再去拜读梁衡。直到1996年,这一年,我顺利地考上了大学,与同学合订了一份《中华读书报》,在某一期《家园》副刊里,我又看到了先生的文章《享受人生》。在这篇文章中,梁先生对“享受”一词有了另外的解读:“生命原来是这样的多层次、多角度,生命之花原来是靠这许多的享受供养的。”“我们这里讨论的是全面的享受,它实际是对生命的认识、开发和利用。”读过之后,却怎么也不能将作者与《晋祠》联系起来,倒是同学对梁先生了解较多,他说,此梁衡即彼梁衡也,他现在是新闻出版署的领导。我就暗地里想,这人能量非同小可,在出仕和为文的路上,他左右逢源,游刃有余。后来,凡是碰到梁衡作品,我都会抓起来就读的。
就这样,我一步步走近梁衡,也感受到了他和他文章的魅力,他做人真诚,为文大气,有大美存焉。
梁衡先生主张,为文第一要激动,没有对生活中美的追寻,没有对自然、人生、社会、艺术中美的事物的大激动、大碰撞、大体验、大思考,就不会有真正的美文产生。因此,文章要写大事、大情、大理,这样的文章才是真文章,这样的文章才能激动他人,洛阳纸贵。看他写瞿秋白,6年构思,3访纪念馆,却迟迟难以下笔,他对瞿秋白的认识和体悟早已成竹在胸,却难以找到下笔的切口。直到找到了“觅渡”这个意象,他才下笔如风,一挥而就,构成佳作。用作者自己的话说,思想是自己的,还要找到与天地自然的结合点和切入点,为文只是蓄势待发,一旦机缘来临,将如火山喷发,其势威矣。真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这样大激动、小切入,大挖掘、大表现的美文在梁衡先生的笔下还有不少。《大有大无周恩来》、《一座小院和一条小路》、《一个大党和一只小船》、《红毛线,蓝毛线》、《周恩来让座》„„这些文章无不是从小角度切入,或渐引,或顿入,或宕开,但都起得大气,往往三言两语就攫住了读者的心,就引人深入,“使人一见而惊,不敢弃去”(李渔《闲情偶寄》)。我想,这就是大情思、大气势、大手笔的结果,梁先生将形、理、情有机地糅合,凝为一体,由景美、情美,达到了哲理之美,产生了一篇篇政治美文。
他不断思索,不断创新,既不落他人之窠臼,也不步自己之后尘,“语不惊人死不休,篇无新意不出手”,这样,他一路走来,从山水美文到大情大理,从万里江山到千秋人物,从共产党领袖到普通小人物,从诗词文人到爱国将领,大大小小,上上下下,从从容容,为我们留下了如山如海般气势恢弘的美丽画卷,也将一个个人物、景象、情感和哲理定格为一篇篇美文,展示、存放在美丽的人间,让一茬茬读者尽情享受着这精神的大餐。
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知北游》)梁衡散文,承继着现代散文精神,以天地大美而立言,写大情、大事、大理,开掘出了一片新的散文天地,达到了一个新的为文高度。
(陕西省彬县 胡忠伟)
梁衡红色散文的美学高度:大激动 小切入 大挖掘 大表现
发表时间:2011-07-01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字体:
梁衡先生的《红色经典散文选》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再版,是献给建党90周年的大礼。
对梁衡的了解,最初是从小学课本里那篇著名的文章《晋祠》得来的。那时,对作家本人知之不多,只能跟着老师摇头晃脑地读他的文章。文章写得很美,我还摘抄了不少好词佳句呢。
就这样,我一步步走近梁衡,也感受到了他和他文章的魅力,他做人真诚,为文大气,有大美存焉。
梁衡先生主张,为文第一要激动,没有对生活中美的追寻,没有对自然、人生、社会、艺术中美的事物的大激动、大碰撞、大体验、大思考,就不会有真正的美文产生。因此,文章要写大事、大情、大理,这样的文章才是真文章,这样的文章才能激动他人,洛阳纸贵。看他写瞿秋白,六年构思,三访纪念馆,却迟迟难以下笔,他对瞿秋白的认识和体悟早已成竹在胸,却难以找到下笔的切口。直到找到了“觅渡”这个意象,他才下笔如风,一挥而就,构成佳作。也正是这一点,才让更多的读者记住了这篇美文连同作者的名字。
这样大激动、小切入,大挖掘、大表现的美文在梁衡先生的笔下还有不少。《大有大无周恩来》、《一座小院和一条小路》、《一个大党和一只小船》、《红毛线,蓝毛线》、《周恩来让座》《领袖如父》„„这些文章无不是从小角度切入,或渐引,或顿入,或宕开,但都起得大气,往往三言两语就攫住了读者的心,就引人深入,“使人一见而惊,不敢弃去”(李渔《闲情偶寄》)。我想,这就是大情思、大气势、大手笔的结果,梁先生将形、理、情有机地糅合,凝为一体,由景美、情美,达到了哲理之美,产生了一篇篇政治美文。
梁衡先生认为写文章主要有两个目的:为思想而写,为美而写。文章最后作用于读者的或是思想的启发,或是美的享受,可以此多彼少,当然两者俱佳更好。文章的题材可以是多样的,有的便于表现美感,如山水;有的便于表达思想,如政治。但政治天生枯燥、抽象,离普通人太远。其中虽含有许多大事、大情、大理,却不与人“亲和”。怎样既取其思想之大,又能生美感,让人愉快地接受,就得把政治翻译为文学——发扬其思想,强化其美感。正是基于这一点,他才不断思索,不断创新,既不落他人之窠臼,也不步自己之后尘,必须使自己的文章有新思想,挖出别人没有表述过的思想,“语不惊人死不休,篇无新意不出手”,这样,他一路走来,从山水美文到大情大理,从万里江山到千秋人物,从共产党领袖到普通小人物,从诗词文人到爱国将领,大大小小,上上下下,从从容容,他在诉说,他在描画,为我们留下了如山如海般气势恢弘的美丽画卷,也将一个个人物、景象、情感和哲理定格为一篇篇美文,展示、存放在美丽的人间,让一茬茬读者尽情享受着这精神的大餐。
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知北游》)梁衡散文,承继着现代散文精神,以天地大美而立言,写大情、大事、大理,开掘出了一片新的散文天地,达到了一个新的为文高度。(胡忠伟)
《梁衡红色经典散文选》把政治翻译为文学 思想与美感的统一
发表时间:2011-06-14来源:人民日报字体:
时值建党90周年,我的散文集《红色经典》再版,编辑约谈一点创作体会。
我认为文章写作主要有两个目的:为思想而写,为美而写。文章最后作用于读者的或是思想的启发,或是美的享受,可以此多彼少,当然两者俱佳更好。文章的题材可以是多样的,有的便于表现美感,如山水;有的便于表达思想,如政治。但政治天生枯燥、抽象,离普通人太远。其中虽含有许多大事、大情、大理,却不与人“亲和”。怎样既取其思想之大,又能生美感,让人愉快地接受,就得把政治翻译为文学——发扬其思想,强化其美感。写政治题材的文章,不怕缺思想,因为那些经典的思想早已存在,它比作家自己苦想出来的不知要高出多少倍。怕的是转换不出文学的美感。这种“翻译”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其主要体会如下:
一、选择适合的典型。用文学翻译政治就是借政治人物、事件的光芒来照亮文学领地,照亮读者的心。文学是典型艺术,红色经典虽足够宏大,但并非所有的政治素材都能入文学,它还是要符合文学的典型性。选材时我力求找到每一个人物或事件的亮点。如写毛泽东就选他延安时期的那一段(《这思考的窑洞》);写周恩来就写他最感人的无私的品德(《大无大有周恩来》);写瞿秋白就写他坦诚的人格(《觅渡,觅渡,渡何处》)。写人物又选其命运中矛盾冲突最尖锐的那一刻——这多是悲剧的一瞬,但却最易看到其生命的价值。如庐山会议上的彭德怀,“文革”中在江西被管制劳动的邓小平。历史从来都是现实的镜子,典型性包含有针对性,这些已往的红色经典移入文学作品时要满足三个条件:一是已为实践证明其正确;二是针对现在的问题仍有批判、指导、启发作用;三是为读者心中所想所思,有受众。我遵守了这三个条件,这也是为什么作品一发表就反响较大,以后又被连连转载和再版的原因。
二、还神为人。政治是治国管人的学问,高高在上; 文学是人学,有血有肉。文学所说的“人学”主要是指人的情感、性格和人格。曾经高高在上的“管人者”一下成了作家笔下解剖的对象,这好像很难接受。而我们过去又曾有过一段时间把领袖人物神化,造成作家不敢写,读者不爱看。从文学的视角来看政治人物就要还神为人,要写出他们的情感、人格。一旦突破这一点,转过这个弯子,政治就贴近了读者。怎么转?一是淡化其政治身份集中剖析他的人格;二是摆脱旧有形象展示其真实情感。写人格,如瞿秋白:“他觉得自己实在藐小,实在愧对党的领袖这个称号,于是用解剖刀,将自己的灵魂仔仔细细地剖析了一遍。别人看到的他是一个光明的结论,他在这里却非要说一说光明之前的暗淡,或者光明后面的阴影。这又是一种惊人的平静。„„”写情感,如小平落难时为受株连而身残的儿子洗澡:“多么壮实的儿子啊,现在却只能躺在床上了。他替他翻身,背他到外面去晒太阳。他将澡盆里倒满热水,为儿子一把一把地搓澡。热气和着泪水一起模糊了老父的双眼,水滴顺着颤抖的手指轻轻滑落,父爱在指间轻轻地流淌,隐痛却在他的心间阵阵发作。这时他抚着的不只是儿子摔坏的脊梁,他摸到了国家民族的伤口,他心痛欲绝,老泪纵横。”
三、“顺瓜摸藤”,还原形象。政治讲究结论,文学注重形象。用文学翻译政治就是还原结论之前的过程,告诉读者“瓜”是怎么结出来的。比如写毛泽东转战陕北,他在延安窑洞里一面指导战争,一面还要从事理论研究,写文章,这种状况是用这样一个形象来表达:“他只能将自己分身为二,用右手批文件,左手写文章。他是一个中国式的民族英雄,像古小说
里的那种武林高手,挥刀逼住对面的敌人,又侧耳辨听着背后射来的飞箭,再准备着下一步怎么出手。当我们与对手扭打在一起,急得用手去撕,用脚去踢,用嘴去咬时,他却暗暗凝神,调动内功,然后轻轻吹一口气,就把对手卷到九霄云外。他是比一般人更深一层,更早一步的人。”
四、含蓄表达,留出想象的空间。政治要明确,文学要含蓄。政治是方针政策、法律,甚至可以是口号,但文学不行,它是艺术。这时需要把直白明了的政治理念翻译成含蓄的文学意境,在散文创作就是要找到“意象”。散文名作中常有意象的运用,如朱自清的《背影》。政治题材天生宏大,找意象不易,可是一旦找见就顿生奇效。比如,用瞿秋白故居前的“觅渡桥”,来写瞿寻觅人生渡口而终不得的悲剧(《觅渡,觅渡,渡何处》);用一条小船来写共产党80年的历程(《一个大党和一条小船》);用红毛线、蓝毛线来写西柏坡时期党的战略转移(《红毛线,蓝毛线》)等。
五、善用修辞。政治严肃,用消极修辞,以内容的准确表达为度;文学浪漫,用积极修辞,不仅准确,更求生动。生动的文学碰上严肃的政治,需要语言的转换。不但修辞方面的十八般武艺都要用上,古典、口语、诗句、长短句等各种风格也需要灵活运用,才能借语言的形式美去表现政治的思想美。(梁 衡)
梁衡出版有散文集篇三
梁衡,当代作家,山西霍州人。1946年出生,1968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他著有很多的散文作品。下面是编给大家推荐的梁衡经典散文作品,供大家欣赏。
梁衡经典散文:夏感
充满整个夏天的是一个紧张、热烈、急促的旋律。好象炉子上的一锅冷水在逐渐泛泡、冒气而终于沸腾了一样,山坡上的芊芊细草渐渐滋成一片密密的厚发,林带上的淡淡绿烟也凝成一堵黛色长墙。轻飞漫舞的蜂蝶不多见了,却换来烦人的蝉儿。潜在树叶间一声声地长鸣。火红的太阳烘烤着一片金黄的大地,麦浪翻滚着,扑打着远处的山,天上的云,扑打着公路上的汽车,象海浪涌着一艘艘的舰船。金色主宰了世界上的一切,热风浮动着,飘过田野,吹送着已熟透了的麦香。那春天的灵秀之气经过半年的积蓄,这时已酿成一种磅礴之势,在田野上滚动,在天地间升腾。夏天到了。
夏天的色彩是金黄的。按绘画的观点,这大约有其中的道理。春之色为冷的绿,如碧波,如嫩竹,贮满希望之情;秋之色为热的赤,如夕阳,如红叶,标志着事物的终极。夏天当春华秋实之间,自然应了这中性的黄色枣收获之已有而希望还未尽,正是一个承前启后、生命交替的旺季。你看,麦子刚刚割过,田间那挑着七八片绿叶的棉苗、那朝天举着喇叭筒的高粱、玉米,那在地上匍匐前进的瓜秧,无不迸发出旺盛的活力。这时他们已不是在春风微雨中细滋漫长,而是在暑气的蒸腾下,蓬蓬勃发,向秋的终点作着最后冲刺。
夏天的旋律是紧张的,人们的每一根神经都被绷紧。你看田间那些挥镰的农民,弯着腰,流着汗,只是想着快割,快割;麦子上场了,又想着快打,快打。他们早起晚睡亦够苦了,半夜醒来还要听听窗纸,可是起风了;看看窗外,天空可是遮上了云。麦子打完了,该松一口气了,又得赶快去给秋苗追肥、浇水。“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他们的肩上挑着夏秋两季。
遗憾的是,历代文人不知写了多少春花秋月,却极少有夏的影子。大概,春日溶溶,秋波澹澹;而夏呢,总是浸在苦涩的汗水里。有闲情逸致的人,自然不喜欢这种紧张的旋律。我却想大声赞美这个春与秋之间的黄金的夏季。
梁衡经典散文:石河子秋色
国庆节在石河子度过。假日无事,到街上去散步。虽近晚秋,秋阳却暖融融的,赛过春日。人皆以为边塞苦寒,其实这里与北京气候无异。连日预告,日最高气温都在二十三摄氏度。街上菊花开得正盛,金色与红色居多。花瓣一层一层,组成一个小团,茸茸的,算是一朵,又千朵万朵,织成一条条带状的花圃,绕着楼,沿着路,静静地闪耀着她们的光彩。还有许多的荷兰菊,叶小,状如铜钱,是专等天气凉时才开的。现在也正是她们的节日,一起簇拥着,仰起小脸笑着。蜜蜂和蝴蝶便专去吻她们的脸。
花圃中心常有大片的美人蕉。一来新疆,我就奇怪,不论是花,是草,是瓜,是菜,同样一个品种,到这里就长得特别的大。那美人蕉有半人高,茎粗得像小树,叶子肥厚宽大,足有二尺长。她不是纤纤女子,该是属于丰满型的美人。花极红,红得像一团迎风的火。花瓣是鸭蛋形,又像一张少女羞红的脸。而衬着那花的宽厚的绿叶,使人想起小伙子结实的胸膛。这美人蕉,美得多情,美得健壮。这时,她们挺立在节日的街心拉着手,比着肩,像是要歌,要说,要掏出心中的喜悦。有一首歌里唱道:“姑娘好像花一样,小伙儿心胸多宽广。”这正是她们的意境。
石河子,是一块铺在黄沙上的绿绸。仅城东西两侧的护城林带就各有一百五十米宽。而城区又用树行画成极工整的棋盘格。格间有工厂、商店、楼房、剧院。在这些建筑间又都填满了绿色——那是成片的树林。红楼幢幢,青枝摇曳;明窗闪闪,绿叶婆娑。人们已分不清,这城到底是在树林中辟地盖的房,修的路,还是在房与路间又见缝插针栽的树。全城从市心推开去,东西南北各纵横着十多条大路,路旁全有白杨与白蜡树遮护。杨树都是新疆毛白杨,树干粗而壮,树皮白而光,树冠紧束,枝向上,叶黑亮。一株一株,高高地挤成一堵接天的绿墙,一直远远地伸开去,令人想起绵延的长城,有那气势与魄力。而在这堵岸立的绿墙下又是白蜡。这是一种较矮的树,它耐旱耐寒,个子不高,还不及白杨的一半,树冠也不那样紧束,圆散着,披拂着。最妙是它的树叶,在秋日中泛着金黄,而又黄得不同深浅,微风一来就金光闪烁,炫人眼目。这样,白杨树与白蜡树便给这城中的每条路都镶上了双色的边,而且还分出高低两个层次。这个大棋盘上竟有这样精致的格子线。而那格子线的交叉处又都有一个挤满美人蕉与金菊的大花盘,算是一个棋子。
我在石河子的街上走着,以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它,打量着这个棋盘式的花园城。这时夕阳斜照着街旁的小树林,林中有三五只羊在捡食着落叶。放学的孩子背着书包绕树嬉戏。落日铺金,一片恬静。这里有城市的气质,又有田园的姿色,美得完善。她完全是按照人们的意志描绘而成的一幅彩画。我想这彩画的第一笔,应是1950年7月28日。这天,刚进军新疆不久的王震将军带着部队策马来到这里。举目四野,荆棘丛生,芦苇茫茫,一条遍布卵石的河滩,穿过沙窝,在脚下蜿蜒而去。将军马鞭一指:“我们就在这里开基始祖,建一座新城留给后世。”三十多年过去了,这座城现在已出落得这般秀气。在我们这块古老的国土上,勤劳的祖先不知为后世留下了多少祖业。他们在万里丛山间垒砖为城,在千里平原上挖土成河。现在我们这一代,继往开来,又用绿树与鲜花在皑皑雪山下与千里戈壁滩上打扮出了一座城,要将她传给子孙。他们将在这里享用这无数个金色的秋季。
梁衡经典散文:把栏杆拍遍
中国历史上由行伍出身,以武起事,而最终以文为业,成为大诗词作家的只有一人,这就是辛弃疾。这也注定了他的词及他这个人在文人中的唯一性和在历史上的独特地位。
在我看到的资料里,辛弃疾至少是快刀利剑地杀过几次人的。他天生孔武高大,从小苦修剑法。他又生于金宋乱世,不满金人的侵略蹂躏,22岁时他就拉起了一支数千人的义军,后又与耿京为首的义军合并,并兼任书记长,掌管印信。一次义军中出了叛徒,将印信偷走,准备投金。辛弃疾手提利剑单人独马追贼两日,第三天提回一颗人头。为了光复大业,他又说服耿京南归,南下临安亲自联络。不想就这几天之内又变生肘腋,当他完成任务返回时,部将叛变,耿京被杀。辛大怒,跃马横刀,只率数骑突入敌营生擒叛将,又奔突千里,将其押解至临安正法,并率万人南下归宋。说来,他干这场壮举时还只是一个英雄少年,正血气方刚,欲为朝廷痛杀贼寇,收复失地。
但世上的事并不能心想事成。南归之后,他手里立即失去了钢刀利剑,就只剩下一支羊毫软笔,他也再没有机会奔走沙场,血溅战袍,而只能笔走龙蛇,泪洒宣纸,为历史留下一声声悲壮的呼喊,遗憾的叹息和无奈的自嘲。
应该说,辛弃疾的词不是用笔写成,而是用刀和剑刻成的。他是以一个沙场英雄和爱国将军的形像留存在历史上和自己的诗词中。时隔千年,当今天我们重读他的作品时,仍感到一种凛然杀气和磅礴之势。比如这首著名的《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做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我敢大胆说一句,这首词除了武圣岳飞的《满江红》可与之媲美外,在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文人堆里,再难找出第二首这样有金戈之声的力作。虽然杜甫也写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军旅诗人王昌龄也写过:“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但这些都是旁观式的想象、抒发和描述,哪一个诗人曾有他这样亲身在刀刃剑尖上滚过来的经历?“列舰层楼”、“投鞭飞渡”、“剑指三秦”、“西风塞马”,他的诗词简直是一部军事辞典。他本来是以身许国,准备血洒大漠,马革裹尸的。但是南渡后他被迫脱离战场,再无用武之地。像屈原那样仰问苍天,像共工那样怒撞不周,他临江水,望长安,登危楼,拍栏杆,只能热泪横流。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水龙吟》)谁能懂得他这个游子,实际上是亡国浪子的悲愤之心呢?这是他登临建康城赏心亭时所作。此亭遥对古秦淮河,是历代文人墨客赏心雅兴之所,但辛弃疾在这里发出的却是一声悲怆的呼喊。他痛拍栏杆时一定想起过当年的拍刀催马,驰骋沙场,但今天空有一身力,一腔志,又能向何处使呢?我曾专门到南京寻找过这个辛公拍栏杆处,但人去楼毁,早已了无痕迹,唯有江水悠悠,似词人的长叹,东流不息。
辛词比其它文人更深一层的不同,是他的词不是用墨来写,而是蘸着血和泪涂抹而成的。我们今天读其词,总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一个爱国臣子,一遍一遍地哭诉,一次一次地表白;总忘不了他那在夕阳中扶栏远眺、望眼欲穿的形像。
辛弃疾南归后为什么这样不为朝廷喜欢呢?他在一首《戒酒》的戏作中说:“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成灾”。这首小品正好刻画出他的政治苦闷。他因爱国而生怨,因尽职而招灾。他太爱国家、爱百姓、爱朝廷了。但是朝廷怕他,烦他,忌用他。他作为南宋臣民共生活了40年,倒有近20年的时间被闲置一旁,而在断断续续被使用的20多年间又有37次频繁调动。但是,每当他得到一次效力的机会,就特别认真,特别执著地去工作。本来有碗饭吃便不该再多事,可是那颗炽热的爱国心烧得他浑身发热。40年间无论在何地何时任何职,甚至赋闲期间,他都不停地上书,不停地唠叨,一有机会还要真抓实干,练兵、筹款,整饬政务,时刻摆出一副要冲上前线的样子。你想这能不让主和苟安的朝廷心烦?他任湖南安抚使,这本是一个地方行政长官,他却在任上创办了一支2500人的“飞虎军”,铁甲烈马,威风凛凛,雄镇江南。建军之初,造营房,恰逢连日阴雨,无法烧制屋瓦。他就令长沙市民,每户送瓦20片,立付现银,两日内便全部筹足。其施政的干练作风可见一斑。后来他到福建任地方官,又在那里招兵买马。闽南与漠北相隔何远,但还是隔不断他的忧民情、复国志。他这个书生,这个工作狂,实在太过了,“过则成灾”,终于惹来了许多的诽谤,甚至说他独裁、犯上。皇帝对他也就时用时弃。国有危难时招来用几天;朝有谤言,又弃而闲几年,这就是他的基本生活节奏,也是他一生最大的悲剧。别看他饱读诗书,在词中到处用典,甚至被后人讥为“掉书袋”。但他至死,也没有弄懂南宋小朝廷为什么只图苟安而不愿去收复失地。